【授权翻译】The Never-Ending Road
原作者: Laventadorn
第二章 多比 Dobby
西弗勒斯缩小了那女孩的行李箱,对笼子施了个清理一新(虽然并没有起很大作用,那笼子实在太脏了),然后让她放飞猫头鹰。
“为什么?”她问到,莉莉的眼睛在他此生见过的最丑陋的眼镜后面睁大了。那副圆而巨大的眼镜配着透明塑料的边框——佩妮大概花了不少心思才给她挑出如此丑绝人寰的物件。
“我不会带着你的鸟一起幻影移形,”他告诉她,“她能自己找到回霍格沃茨的路。”
那女孩犹豫了一下,但很快听话地照做了,她摩挲着那鸟儿雪白的羽毛,轻声对它说了些什么。那只鸟用黄色的大眼睛给了他不逊的一眼,然后轻轻啄了那女孩的耳朵,展开翅膀飞向了薄暮的天空。
“幻影移形是什么?”她问。
“你很快就知道了。”他架起了胳膊,“抓住。”
莉莉的眼睛从他的胳膊闪动到他的面孔,然后那女孩将她的指尖轻轻放在了他的前臂上。那力道如此之轻,哪怕同一只蝴蝶相比也并没胜过太多。
“抓紧,”他命令到,“我的胳膊不咬人。”
带着一副“要不是这比被锁在房间要好上一点,我才不会这么做”的表情,她的手指小心翼翼地绕过了他的袖子。
他叹了口气,甩落她的手,然后抓住了她的手腕。并没有半句警告,他幻影移形了。
霍格沃茨如同强潮般猛地出现在视野里,残阳金色的光芒刀刃般长长横过草地,将塔楼和角楼燃烧般照亮。那女孩深深喘了一口气,仿佛在水下呆了许久。
“你可以先警告我一声的!”她相当愤慨,但马上警惕地向上看了一眼他的脸,“先生,”她闷闷不乐地添上。
他也许可以。“走这边,”他无视了她的怒视,大步走向校门。随着他魔杖的动作,门上的锁像反方向生长的藤蔓一般顺畅地滑开。
他感受到她对他的恼怒随着他们爬上去往城堡的小路时烟消云散。他必须强迫自己放慢脚步以免把她丢在身后。她看起来兴奋不已,像是不敢奢求;同时却也看起来虚弱而疲惫。他想起门上的猫门,那房间里浓郁的恶臭——来自于猫头鹰的粪便和没洗澡的身体。他不得不用背诵生死水的制作步骤来避免甩下她并直冲向校长办公室将其从地毯缝到拱形天花板全部撕碎。
西弗勒斯,如果波特小姐身上发生了什么,我会知道的……
哦,邓布利多欠着他一大笔帐,因为他让那些人类中的渣滓苟活于世,因为他不让他走出房子前做出比冻结和恐吓更进一步的威吓……门上的那些锁,窗户上的那些木条,以及那用来将食物推进房间的狭小猫门——
生死水的难度不够了。他试着回想起狼毒药水,这种对狼人用预防性魔药的初步发现在上个月才刚刚发表,自十年前这项研究第一次发布,还处于早期状态时他便一直保持跟进。这是一种集繁琐,剧烈反应,潜在致命性于一身,且需三日的熬煮才能完成的魔药。从他记住配料列表和制作步骤起,就迫不及待地想一试身手。
在爬上主楼梯时他向下看了一眼那女孩,确定她依然跟在身后。庞弗雷会在教职员室劝导米勒娃使用些止痛剂,还是会在米勒娃像发怒的猫一样拒绝了它们之后在校医院气喘吁吁休养生息?
是前者。当他把那女孩赶进空空如也的校医院,答案呼之欲出。
“进,”他短短地说,而那女孩还不太情愿地逗留在走廊。
“我没生病,”她说。
“这由护士长决定。”当她用混杂了固执和不安的眼神回应时他问到,“告诉我你上一顿饱饭吃的什么,以及那是在何时。”
“呃……”她低头看向她的手,明显是打算用手指来数数,又试着让这件事不那么明显。一个拉文克劳在面对“如何不使用‘因而’并把三个句子合并为一句”的问题时也许会作出同样的尝试。
“这应该不是那么难回答的问题,”他站在空无一人的校医院内指出这点,伴随着成排的雪白床铺和夕照的金色光辉。
那女孩脸上泛起了红晕。“这不是我的错,”她说,但还是拖着无精打采的脚步走进了校医院,并允许了他盯着她坐进一张靠近庞弗雷办公室的椅子。
忍饥挨饿这种惩罚不应当出现在任何一个孩子身上[a1] ——他想道,但没说出口。作为代替,他说:“家养小精灵。”
在霍格沃茨的家养小精灵回应之前,那女孩的眼睛瞪大了;而当一个小精灵出现时,她像是被吸引一般地盯着它。她相当惊讶,但并没被吓着。他把这与想象中不同的差异记在了脑中“待考”的事项列表里。
那个家养小精灵不发一言地向他鞠躬。如果西弗勒斯召唤他们,那意味着他有所需,而非无关紧要的问题和空话连篇的问候——霍格沃茨的所有小精灵都很快学到了这一点。
“给我一碗米粥,除了盐不需要加任何佐料。然后叫来庞弗雷夫人——还有麦格教授,不管她们在哪。告诉她们原因。”他思考着是否要让精灵也把邓布利多带来,但为了加强冲击力,他想在那个老东西看到这女孩之前先一对一地发泄一下怒火——如果邓布利多会被人影响而产生负罪感的话。也许有时会的,西弗勒斯想。
那精灵再次鞠了个躬并发出脆响消失了。
“我告诉过你,我没生病,”那女孩说,但她现在盯着那精灵曾经站着的地方,看起来好奇心压过了固执。“霍格沃茨有家养小精灵?”
“有成百个,”西弗勒斯说,“就算是魔法城堡也没法自己清理自己。”
现在她对着精灵曾经站着的地方皱起了眉头,“他们之中有一个名叫多比的吗?我是说,那些精灵。”
西弗勒斯瞪着她,“多比?你遇到了一个家养小精灵名叫多比?”
她的眼再次眨向他的脸,然后他看到了她的好奇心撤回了警戒心的护盾之后,如同冰面扩展延伸过整个池塘。她耸了耸肩,对于装作漠不关心来说略显过头。
看在上帝的份上——小孩子是如此该死的讨嫌,不管他们是不是莉莉的孩子。
一个小托盘出现在了一个病床上安置的活动桌板上——那是为了卧病在床的病人们准备的。虽然小精灵相当不可能不遵守他的话,他仍然召唤出了一只勺子然后尝了一下米粥的味道。足够清淡,虽然他们还加上了插在花瓶里的粉色和白色的兰花。
“这很好看,”那女孩轻抚着那些花朵,说道。
“喝了这些,”他变走了他的勺子,说,“如果你能吃完,就可以在几个小时之后再吃一次。”
她怒视了他一眼,但端起了碗。就像他所怀疑的一样,她连一半都喝不下。
“不要强求,否则你会生病,”在校医院的门被叮当地打开时他正这样告诉她,庞弗雷窸窸窣窣地走了进来。米勒娃跟在她身后,她嘴唇抿成的线如此细而坚硬,简直能够切割钻石。
“西弗勒斯,”她说,声音中潜藏着盛怒的暗流,“你最好有个非常好的理由来跟我解释……”
那话尾在她清楚地看到那女孩之后消失了。庞弗雷早已俯冲了过来,诊断的咒语从她的魔杖尖释放出来,拖着红色和蓝色的尾巴。
“慷慨的罗文娜,”庞弗雷感叹到,她正把着那女孩的脉搏,“你没有发烧,至少,”她加上一句,仔细审察着那女孩红润羞愧的面庞。
米勒娃看起来除非邓布利多本人对她下禁止令,否则没有打包走人的打算。于是西弗勒斯判断这女孩如今待在校医院足够安全。“校长?”他简短地问。
“他在晚餐后离开城堡去了海格那里,”米勒娃说,“看来我不需要问你当时在哪了。”
“显然不需要,”他说,然后离开了他们:庞弗雷正严厉地指手画脚,那女孩作出抗议说她确实没生病,而米勒娃正充当仲裁。海格可能在打圆场方面做得更好一点。庞弗雷和米勒娃都太没有废话,都是那种对怒目和尖锐的命令大惊小怪的人……比西弗勒斯本人更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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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布利多的确在海格那里,他正坐在房子外面,坐在一个即便对他这样高挑的人来说也大了足足五倍的巨大的草坪椅上。他们两个都吸着烟斗,那袅袅的甜美香气曲折地融化在逐渐褪色的日暮中。
“啊,西弗勒斯。”邓布利多嘴唇上的胡子的动作显示出他正在微笑,虽然他的双眼并没有闪烁。“波特小姐的情况如何?”
西弗勒斯不得不以四分之一为单位从一数到十才开口回答。当他开口,他发现自己很难放松咬紧的牙关。
“庞弗雷无疑会告诉你这个结果,等她给她做完检查。”
“什么?”海格吸了一小口烟斗,“哈莉在这里?”在他清理了自己的鼻孔并擦拭了被烟雾蒸腾的双眼后,他问道。
“在校医院,”西弗勒斯说,他的目光锁定在邓布利多身上,而对方也透过烟斗传出的雾霭回看着他。
“波特小姐今年稍微提前了一些返校,”邓布利多说,如今他的声音中透出了微笑,“我敢肯定如果你去问声好,她会非常开心,海格。”
“好!”海格从椅子上站起来,稍微在他的小屋里花了点时间,重新出现时,他的袖子放了下来,上面的纽扣松松地系着。
“不打算坐下来吗,西弗勒斯?”邓布利多问道,仿佛他真心实意地为此担心。
西弗勒斯只是注视着他,感觉到自己的手指弯曲成了米勒娃的猫爪一般的形状。
“我知道你带走她的那一瞬间,当然,”邓布利多思索般的视线从半月形镜片的上方传来。
西弗勒斯对于这点并无异议。而他也相当肯定,虽然并非毫无准备,但邓布利多曾对此感到过惊讶。
“你知道什么是猫门吗,校长?”西弗勒斯轻柔地问。
邓布利多并未眨眼,但一条细微的皱纹出现在了他那茂密雪白的眉间,“我恐怕并不知道,亲爱的孩子。”
“麻瓜们把它装在门上,即便门是关闭的状态下猫也能通过。它们通常相当小。”
“大到足够一个猫通过?”
“很正确,”西弗勒斯说道,他的语气愈发轻柔。“波特小姐的卧室门上就有一个——这样佩妮就能把食物推给她而不必打开门上的五把插销了。”
邓布利多起初并没有动。然后他缓缓放低了手上的烟斗。最终,终于,他的眼中闪露出某种冰冷的东西,如同怒火。
然而“我知道了”就是他所说的全部了。
“我告诉过你。”西弗勒斯能感到自己的心脏在喉咙处搏动,能闻到那个房间的气味,听到红酒从桌沿滴落到柔软地毯上的声音,“这么多年以来,邓布利多,我早就告诉过你……”
“西弗勒斯,”邓布利多说,用一种同时包含着温和和谈话终了的声音,其中有一丝警告——如果西弗勒斯坚持推动这个话题,那这温柔可能不复存在。“我记得,亲爱的孩子。而且我也记得你告诉过我什么……”
“那就去看看她,”西弗勒斯嘶嘶地说,渴望自己能有使邓布利多退缩的力量;然而没人怀有那种力量,哪怕是黑魔王。“上楼去那该死的校医院然后看看她。”
他转身准备离开,然后又停下,越过肩膀咆哮道:“然后问问她关于一个叫多比的家养小精灵的事,说不定她会告诉你。”
然后他离开了,去找点什么东西来砸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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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泡个澡的感觉非常好。
庞弗雷夫人告诉她今天的日期时,她意识到她只在她的卧室里被锁了五天。她说“只”,是因为那感觉远比五天要长得多。他们让她早晚两次出房间使用浴室,但给她的时间连冲澡都不够,只能用从猫门推进来的一块海绵和一盆冷水,一块硬肥皂和一块法兰绒毛巾简单解决掉。
如今哈莉特在巨大的校医院浴池中打着滚,这里大到就算她向两边伸长双手也触不到边缘,水也热到在空气中蒸腾出白气,把她的皮肤熏成粉色。洗发香波闻起来像薄荷,而肥皂则像是蜜糖。
这感觉多么奇怪,她当下的幸福欠着斯内普教授一个人情。
他是个古怪的家伙,斯内普。古怪的外表,古怪的行为,而且不仅仅是在今天。当然,今天的他尤其古怪,但他从来没有处于平常人称之为“正常”的状态过。他毫无疑问是霍格沃茨最毒舌的教师,有几个拉文克劳的高年级生正在做一项专题研究,来看看他是不是世界上最毒舌的教师。
话虽如此,但他从来没对哈莉特毒舌过。在第一节魔药课上,当她已经因为那冰冷的地牢,以及墙上的瓶子里悬浮的腌渍动物尸体而紧张不已的时候,他曾经从花名册抬起头瞪着她,他的眼睛深黑冰冷如同空旷的隧道,而她强迫自己瞪回去。之后他的目光凝固,然后闪动了,然后他瞥向了一边,继续读向了花名册上的下一个人迪安托马斯。
他没再真正地看向过她——在课上,在一整年里。当他在地牢教室里四处俯冲并斥责其他学生蹩脚的魔药的时候,他总直直地越过她;他在她作业上唯一写下的只有代表成绩的字母,而且他总是把羊皮纸扔在她桌上而非递给她。虽然他总因为课上的突击问题使格兰芬多们惊讶(在令人不快的意义上),但他一次也没叫过她(而且总是忽略赫敏的手,但那和他忽略哈莉特时的气氛是不同的)。
哈莉特曾经感到困惑但感激,虽然她也曾生活在某种恐惧中——害怕做出什么事使他确定她在他眼中是另一个纳威,然后他就会说她是个胡说八道的蠕虫脑袋或者无能的蠢货,然后对她的失败吹毛求疵。但斯内普从没有用对待格兰芬多的男孩们那样差的态度对待女孩们。说实话,他曾经有一次对拉文德布朗说她将会在学期结束之前就在他的课上确定不及格,如果她无法把马荣沃格泰的事从脑子里清出去哪怕两分钟;而且如果赫敏并没被点到而回答了某个问题,他会让她停止这种过于卖弄的行为。但他从不搭理哈莉特。她为了不被搭理也作出了相当多的努力,使用她在德思礼家运用纯熟的技巧来使自己看起来温顺无害且微不足道。当然,在德思礼家时她的脾气总会使这些努力化为乌有,而且有那么一两次斯内普对罗恩或者纳威说的话也曾经气得她冒烟,但在她开口破坏掉一切之前,赫敏总会在桌子下面踢她一脚。
而且确实,斯内普比弗农姨夫可怕得多。弗农姨夫只是卑鄙和愚蠢;而斯内普则是聪明,以及真正的卑鄙。
他也曾经在奇洛想用下了咒的飞天扫帚杀了她的时候念反咒救了她的命,而且担任了下一场比赛的裁判以防奇洛故技重施。但除了那之外,他看起来好像并不在意她是否存在。
如今他出现在德思礼的房子里,下咒让他们动弹不得,然后把她带来了霍格沃茨。这看起来有很强的“拯救”的味道。
这和多比的来访一样古怪。
看来这是个注定古怪的夏天。这一定是霍格沃茨的影响,她满足地想。她对于变得古怪的生活甘之如饴,只要这和魔法有关。
她查看了一下脚趾头,发现它们已经被泡得皱皱的。并且,洗澡水现在已经只能说是温暖,而非冒出蒸汽的热度。这大概意味着是时候从浴缸里出来了。
有人挂了一件睡裙和晨衣在墙上的挂衣钩上,并且摆好了一条雪白蓬松的,印有霍格沃茨纹章的浴巾。是家养小精灵的功劳,也许?
没错:霍格沃茨有家养小精灵。如果多比不在这儿工作,也许这里的某个精灵会知道怎么找到他。哈莉特还有几件事想问他,比如霍格沃茨有什么东西能比被终身监禁在在女贞路四号还危险。
特别是多比还说过,这和伏地魔无关……
她套上睡裙,想知道为什么斯内普对她知道一个名叫多比的家养小精灵感到如此惊讶。他看起来对于多比这个名字尤其震惊。这是个奇怪的名字吗?是个对家养小精灵来说不好的词?或者,他认识一个名叫多比的家养小精灵?
在雾气蒸腾的浴室之外,校医院的空气感觉稀薄且略有寒意。她打了个寒战。位于高地上的城堡在夏日也并非全然温暖。在她裸足之下的石头干净却寒冷。
现在已经是夜间,校医院的高窗为夜色笼罩,隐隐透着微光。在一盏荧然的柠檬色灯光下,邓布利多教授正坐在那里,读着一本封面是会动的色彩明亮的图画的书——那上面画着一个男孩和一条龙正在茫茫海面上划着一叶小舟。
“教授?”哈莉特的声音里饱含着惊讶。
他抬起头看向她,目光明亮且探询,含着笑意——或者至少她是这么觉得的,毕竟要看出在那胡子后面的表情并不是那么容易。但它们移动的样子像是画出了一个微笑的轨迹。
“我亲爱的姑娘,晚上好,”他做好书签,把书放在膝盖上,“庞弗雷夫人告诉我你享受了一个相当应得的沐浴。”
“是的,先生。”哈莉特回答道,她的眼睛飘向了他旁边桌子上的一个盛满食物的托盘。她想知道那是否是他用魔法召唤出来的:那张小桌以格里芬的兽足为桌脚,一张刺绣着流星的蓝色桌布覆盖其上,在桌面中央摆放着的黄色花朵正敲奏出铃声般柔和的乐声。
“这之前不在校医院里,先生,”她指着那张小桌说。
“啊,没错,”他的笑容扩大了一些,“我打发时间有些过于投入了。你知道吗?在无可比拟的麦格教授加入我们之前,我曾经是变形术的教授。我的确十分怀念曾经那段总是在给各种各样的东西变形的日子,因此我也偶尔会找点方式自我满足一下。”他将那长长的袖子甩到后面,举起了魔杖,“你最喜欢的颜色是什么,我亲爱的?”
“绿色,”哈莉特说道,为这个答案感到有些惊讶。佩妮姨妈憎恨她穿绿色的衣服。那也是斯莱特林的颜色。但是绿色和她拥有和伏地魔一样的魔杖杖芯毫无关系。
邓布利多在半空中画出了某种图案,然后一个真正的扶手椅像星爆一样出现了。它的椅垫是一种美丽的墨绿色,那颜色让哈莉特想到禁林在落日夕晖下的光景。
“谢谢您,先生,”她说。那坐垫是她感受过的最柔软的天鹅绒。
食物的香味令她不禁开始分泌出了口水。一些更多的燕麦粥(她做了个鬼脸),以及米饭,一条细细的某种鱼肉。
“请用,”邓布利多做了个手势,说道,“我敢肯定,你一定是饿了。”他再次笑了,但哈莉特察觉到那笑容后面隐藏着什么,在她和那额外的情绪之间,有数层门和帷幕遮挡。
她感到有些尴尬,尽管并不懂得为什么,正如她一整个晚上和麦格教授和庞弗雷夫人待在一起时所感受到的。她们两人表情严肃,在她头顶上交流着某种大人的眼神。她越是强调自己很好,她们的表情看起来就越严肃。
“他们正常地给我食物的。”她对邓布利多教授说。
“很高兴听到你这么说,”他说,但不知为何,那让她想找地方躲起来。她让自己忙于饭和粥汤,把勺子敲到碗的声音放大来填补这份寂静。
“你一定很想知道我为何在这里,”片刻后邓布利多开口说话时,那份不知名的情绪已然了无痕迹,“当然,除了享受有你陪伴的无可争辩的愉快时光之外。”
哈莉特含着勺子停止了动作,就像达力一样。“我认为是您让斯内普教授来接我的?”
“这猜测相当精明,我亲爱的,”邓布利多说。但哈莉特确定自己注意到了中间极其微小的停顿,“但你难道不想知道为什么?”
“我想大概是赫敏做了什么,”哈莉特承认道,“在多比告诉我他偷了我所有的信件之后,我想她会知道发生了一些什么事,而她,赫敏她并不是……不是那种会毫无作为的人,先生。”
“是的,我的确收到了格兰杰小姐的一封信——事实上,是通过麻瓜邮政寄来的。我想这代表她没有一只猫头鹰?能推测出我们的世界在麻瓜邮政布有眼线是种相当可敬的行为,也是我时常乐见的。”
这的确是赫敏会做出来的事。哈莉特希望自己能有她八分之一的聪明。
“顺带一问,多比是谁?”邓布利多好奇地问。
“哦——是一个家养小精灵。他来警告我,关于他说在霍格沃茨即将发生的某种危险。他是这城堡中的小精灵吗?”
“我恐怕并没有结识过一位名叫多比的家养小精灵,”邓布利多说,“不管是在霍格沃茨还是别处都没有。但他听起来像是我会感兴趣的那种小家伙,他告诉过你关于他自己的事吗?”
她向邓布利多描述了多比破破烂烂的旧枕套(那使得她在德思礼家穿的衣服看起来简直像是出身于哈罗德百货,虽然她并没有告诉他这些),以及他所在的巫师家庭显然十分糟糕。
“……而且在他说错了什么话的时候,他就不停地用头撞东西来惩罚自己,”她想起多比用她的台灯打自己的头的样子。“他说他经常不得不这么做——他不得不把他的耳朵关在烤箱的门里,只是因为来见我,还有警告我——而且他的主人让他这么做,甚至还让他做更多。”
她停了下来,又再次感到了尴尬,但还有熊熊怒火。然而邓布利多看起来非常沉重,毫无笑意。
“家养小精灵的生活方式结合了某种形态的奴役,而那成为了它们自身存在的核心,”邓布利多说,“我们的许多古老的家族并未将巫师和精灵之间的关系看作一种神圣的接触,而是将其视作魔法给予他们的某种权利,并且大肆滥用。结果是,像多比一样的家养小精灵遭受了许多不公正的待遇。你不喜欢这种事是正确的。”
哈莉特的耳朵热了起来。“他说情况曾经比这更糟糕,在伏——抱歉,神秘人——”
“你应当说出那个名字,我亲爱的,”邓布利多的微笑在消失之前又再次闪烁起来。
“好吧……多比说在伏地魔的力量最盛的时候,家养小精灵们的生活更加糟糕。他很高兴那个人已经不在了,然后他来警告我,他说是因为他……喜欢我,我猜是因为——你知道的,”她含糊地咕哝。说打败了他听起来太自以为是了,她那时候还太小,根本记不住自己做过任何事——而且在五月时,严格来说她只是拖延了时间,直到教授们来救她。
“听起来,我亲爱的,多比是冒着被发现和被惩罚的危险来警告你的,他想必非常仰慕你。而他也相当正确,”邓布利多说的话使哈莉特感到脸和脖子都在烧。
“他也仰慕着您,先生,”她嘟囔着说。
“但正因为是你,所以他行动了。即便他从未见过你,但他对你的关心使他为了你不顾自己暴露于危险之下。这是一种最值得我们敬佩的高尚的行为。记住这一点,哈莉特。”
然后他将指尖相对,目光看向了漆黑的天花板。哈莉特非常感谢他这么做,因为积蓄的眼泪正刺痛着她的眼睛。
“多比是否告诉过你关于这个危机的来源?”邓布利多问道,他的目光仍旧落在头顶的某个影子上。
“没有,”哈莉特眨了好几次眼来憋回眼泪。她并不想哭,至少不是在今天,在她拥有一切值得高兴的事的日子里。“我问过他这是否和伏地魔有关”——邓布利多的眼神突然凌厉地落到哈莉特脸上——“但他相当确定那和他没有关系。”
“和伏地魔并无关联,”邓布利多重复着,“他没再提供别的信息?”
“嗯,他表现得仿佛这就是某种提示,但他没法再说更多了。他尝试过,但没能说出来。然后他希望我向他保证不会到霍格沃茨,然后当我回答说我不能……”她告诉了他关于那些打翻的布丁,魔法部的信,然后相当含糊地带过了对她的惩罚。她想知道斯内普告诉了他多少。
邓布利多随后陷入了某种警觉性的沉思,当她用餐完毕,他点了点头。“你相当懂得应当如何生活,不是吗,我亲爱的?”
“哦,不是的,先生,”哈莉特说,“我喜欢平静的生活。”
“既然如此,”他说,“也许我不应该安排你和韦斯莱一家度过剩余的假期咯?”
哈莉特几乎确定她一定是听错了,她屏住了呼吸,“您是这么安排的?先生!”
“事实上,”他眼神中的闪光更加明亮了,“韦斯莱夫人非常坚持要在今晚就见到你。她也给予了一些小小的警告,关于如果我拖延了时间的话她会做些什么,虽然命运使我对你的朋友多比更加感兴趣……”
哈莉特把勺子扔回了碗里,“我准备好了!我这就穿好衣服——现在还不是太晚,对不对?现在是什么时间了,先生?”
“十一点过一刻,但韦斯莱夫人向我保证她整晚都会等着我们,”他说,“同时还向我保证了如果我对此懈怠的话她会对我做些什么……”
“我很快就好!”哈莉特保证,然后飞快地跑开了。
和预期相悖,今天最终还是成为了非常美妙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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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个月以来的头一次,西弗勒斯希望能有些学生在附近。照他目前的脾气状态来看,他将会十分乐意吓哭几个学生,以及抓住非法拥吻的情侣并扣掉几百分。
但是没有能让他欺负到投降的小混蛋们,他只能找点别的法子来消解。事实上他已经枯萎了一整片夕绽紫罗兰的花田,恐吓了一家子在地洞里毫无罪过的田鼠,侮辱了费尔奇(并不包括他的猫,因为他还需要这个守门人的协力),和皮皮鬼用螺栓相互射击,最后用惹恼整个猫头鹰棚屋的所有鸟来结束了他孩子气的行动。
那女孩的那只雪白的猫头鹰还没有出现。好吧,这路程的确需要花费几个小时,而且那猫头鹰可能正自得于其自由之中,如果猫头鹰会做这种事的话。
随着这(并不值得的)压力的消解,他回到自己的住处,将自己沉浸于自己的小窝。他的地牢的空气比起一年中的其他时候来说,显得没那么难闻,考虑到他大半个夏天都在这里度过。由于五月时黑魔王的小小客串,邓布利多要求西弗勒斯待在他触手可及之处,以便于随时获取信息。西弗勒斯几乎没有什么可以交换的信息,但和最神神秘秘的邓布利多在霍格沃茨度过夏天比起在阴沉的科克沃斯度过数周要好得多,即使在蜘蛛尾巷更容易得到香烟也一样。
他坐在壁炉前沉思着。数年之前邓布利多曾经交给他一盒老照片,并请他转交给米勒娃,因为她曾向他要过关于凤凰社过去时的照片。在那盒子里,西弗勒斯找到一张莉莉的近照,照片里没有波特,没有布莱克,甚至没有她的孩子。当然,盒中还有其他关于她和其他人的照片,但在将其余照片丢在米勒娃的膝盖上之前,他只悄悄拿走了那张莉莉的单人照。他将那张照片嵌进相框,放在壁炉上方,虽然他已经对它施了咒语,除了他本人之外任何人都看不到它。
“你的孩子是个没礼貌的小坏蛋,”他告诉她。她双手叉腰,给了他淘气的一瞥。
“但他们都是,”他说,“而她比其中的大多数都更有理由这样。”
比大多数人都更有力的理由……
记忆中佩妮看到他站在她的厨房里时的表情回到了他的脑海中,像彩色印片一样鲜明清晰。她在他们幼年第一次见面时就憎恨他,但从未用这样的眼神看过他。那么这就说明,莉莉告诉过她关于他的事,在这么多年之前。
但他又想起,她的目光落到自己的儿子身上,她的手伸向他,那是一句无声的,疯狂的“不”。那男孩盯着闪烁的电视,嘴里填满食物,直到在西弗勒斯冻结了他们,而他无法把勺子从嘴里拿出来的那一刻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还有佩妮的眼睛,当她看向西弗勒斯的魔杖时是如此饱含苦痛。
在她和莉莉之间并没有很多相似之处,但在那一瞬间,他突然想知道她们对于迫近自己骨肉的危险所感到的恐惧有几分相似。之后他上楼并找到了那个被关起来的女孩,眼窝凹陷,充满难以置信。即便不用摄神取念他也知道,她的怀疑与其说是指向于他的出现,不如说是指向于会有人来救她的这种可能性。
除非有人去了那个房子并施下反咒,否则那一家人将会被困在全身束缚咒里直到明天,就像被困在琥珀中的蚊子。这将会是一段即难受又令人害怕的时光。
“他们能继续呼吸就够幸运了,”他告诉莉莉的照片,而她回给他难以捉摸的一瞥,继而看向了别处。好吧,为什么不呢?他是个残酷的混蛋。
当下,他中意自己的这一点。
壁炉上的一个小玻璃球闪烁着金光,表示邓布利多正站在他住所的门外。“进来,”他厉声道。
校长窸窸窣窣地走了进来,他的长袍在台灯下闪闪发光,如同晴朗的冬日夜空。
“晚上好,我的孩子,”他说,“我听到你正在自娱自乐。是你把那台老古董三层座钟砸到皮皮鬼头上的?”
西弗勒斯将关于佩妮,她儿子,莉莉和她女儿的回忆都推到一边,如同团起一捧纱线,将其放入柜中,再把柜门合起。
“他扔了斧子,”他冷酷地说。
“我相信那台钟已经有超过三百年的历史了,”邓布利多愉快地说,“是查尔斯二世送给海德校长的一件礼物。”
“他们两人都已经有几个世纪不需要看时间了。”然后,因为粗鲁的态度不会对邓布利多产生任何效果,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于是他问道:“你想干什么?”
邓布利多为自己召唤了一把椅子,不请自来地坐在了火炉边上(由于某种原因,西弗勒斯只有一把扶手椅),而且该死的他的眼睛略过了壁炉上方。但西弗勒斯很肯定他看不到那张照片,他只是猜测它应当在那里。
“我想你可能乐意知道,哈莉特现在已经安全到达了陋居。”
西弗勒斯并没作出反应:只是盯着他,平淡且漠不关心。
“而且我想告诉你,”邓布利多说了下去,现在又审视着西弗勒斯四年前在二手商店找到的一幅麻瓜挂画,上面画着一位老人在森林中抚摸着一只小母鹿,“你把她带走是正确的。”
西弗勒斯憎恨自己因感激之情而心跳加快的感觉。他憎恨使邓布利多失望的程度和对这份憎恨的鄙视大概持平。
然而,他只是冷冷地说,“不用你说我也知道。”
邓布利多对着那画上的老人和小鹿微笑了。“自然。你想听听哈莉特告诉我了什么吗?”
想以及他妈的不想。“她提到一个叫多比的家养小精灵了?”
“是的。”邓布利多最终还是看向了他,期盼地。
“多比,”西弗勒斯品尝着这份期待,“是卢修斯马尔福的家养小精灵。”
邓布利多眨了一下眼,然后稍稍坐直了。“他是否穿着一件破破烂烂的枕套,并且有一双绿色的,网球一样大的眼睛?”
西弗勒斯点了点头。邓布利多指尖相对,然后将手指靠近了胡子。
“哈莉特说他是为了警告他而来,在霍格沃茨有巨大的危险等待着她,”他盯着半空中的某一点,“一场巨大的风险,以至于要留在她的麻瓜家庭里才能救她的命。”
西弗勒斯感觉像是被直直的扔进了一百英尺深的北极冰水里。他自己的眼睛投向了壁炉,在那里,莉莉的照片正看着他们,她的眼睛明亮且好奇,和他女儿一样。
“你相信吗?”他嘶哑地问。
“视情况而定,”邓布利多仍然盯着半空中的某一点,“任何事都有可能发生。但你认为卢修斯马尔福的家养小精灵会做出自发性的行动吗?”
“你的意思是,这更像是马尔福的一个恶作剧,还是那个家族和某种在霍格沃茨发生的黑魔法有关?”
“正是如此。”
西弗勒斯陷入了沉思。尽管他和卢修斯都曾作为食死徒效力,卢修斯也只是祝贺过他“脱离得如此干净利落。”
为了保守秘密,卢修斯并不在意抛弃什么理应拥有的忠诚心,但他尊敬他人为同样理由而做出的忠诚[a2]。卢修斯时常理所当然地觉得他和西弗勒斯在关于黑魔王的话题和摆脱其后的流言蜚语这方面拥有共识,但西弗勒斯相当确定,如果黑魔王卷土重来,卢修斯将会第一时间优雅地撇干净,将一切阻碍他保护个人兴趣的人或事物踩在脚下。
“你认为卢修斯像是在和汤姆保持联络吗?”邓布利多问道,他的眼神沉重却依然拥有穿透力。
“不,”西弗勒斯干脆地否定了他,“黑魔王绝不可能屈尊恳求遗弃了他的仆人。如果他回来了”——他感到一阵强烈的寒意,仅仅是想象那个生物在这地球上行走,燃烧的憎恨就几乎穿透他——“在他的力量恢复之前,他只会因刚愎自用而出现。他希望我们低声下气地俯首称臣,我们这些逃脱了惩罚的人。我可以相当确定,卢修斯觉得黑魔王的死是件好事。”
邓布利多直直地看向他,“你能够弄清楚?”
“自然。”
校长微笑了。
—————注释
[a1]No child deserves to be starved as a punishment.
[a2]Lucius didn't scruple to discard whatever loyalties he need to inorder to save his hide, but he respected the need in others to do the sa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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